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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
 

Mycroft是在阁楼里的废弃的箱子后面找到的Sherlock，小家伙圆滚滚的身子柔柔软软地蜷缩着，像海蚌吐出咸涩的海水和泥沙，大张玉滑的外壳，伸展白嫩的的软肉慵懒地晒着太阳。

 

Mycroft眯了眯眼，伸出两只胳膊，将他轻轻地抱起来拥进怀里，Sherlock睁开了惺忪的眼睛，细嫩的双臂自然地垂着，小脑袋从哥哥的胸怀里抬起，Mycroft的一只手赶紧上移，稳住了他偏偏欲坠的身子。

 

“睡够了吗，小家伙？错过晚餐时间的话，Mummy会生气的。”

 

“今晚Mummy肯定又做了煎鱼块，她从外面一回来我就闻到了鲳鱼的味道，我不想吃那东西。”Sherlock吐出舌头，皱着鼻子，作了个十足厌恶的表情。Mycroft见了，默默把臂弯收拢了些，免得小团子待会要上演海盗勇破巨浪奋力搏击的戏码。

 

“你必须乖乖坐在餐桌前，Sher，就像个实验或者任务，一定要完成。”

 

果不其然，Sherlock在他怀里不安分起来，但显然他的挣扎毫无作用，Mycroft有着比他年长七岁的不可逾越的坚实臂膀。

 

“下次我一定会藏到更神秘的地方，你一定再也找不到我了，就像古堡树妖不能把它的根须伸到海面上！”Sherlock通红着脸，气鼓鼓地抓着哥哥的耳朵，一手一只。他对着他哥哥的脸，露出细白的小尖牙威胁着。

 

“我的蠢男孩，不论你在哪儿，我一定会找到你，因为我比你聪明！” 

 

这无疑激怒了Sherlock，他一口咬住了Mycroft的下巴，Mycroft倒不觉得疼，就是被小家伙突如其来地攻击激得轻轻闷哼一声。

 

Sherlock把口水印子留在哥哥的下巴上，才松了口：“你就是惦记着Mummy烤的餐后布丁！”他愤愤不平极了，却又知道自己已经是被捕进笼子的小松鼠，逃不了了。

 

“我当然是想让你好好吃饭，Sher，用Mummy的话说，你现在是需要培土的小花苗。”Mycroft虚伪地辩驳了弟弟的申诉，好像他真的非常赞同Mummy形容恰当的说辞。

 

“这不公平！我可没有逼你吃不想吃的食物！”Sherlock试图和他哥哥讲点道理。

 

“那上次是谁故意藏起了我的蓝莓派，然后把没吃完的红椒扔进我的盘子？”Mycroft气定神闲地反击。怀里的小家伙狡黠地眨了眨眼，又据理力争：“好吧，我们扯平了。”

 

Mycroft叹了口气，单手撑着墙壁，顺着楼梯小心地往下走，以确保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得稳定扎实。

 

“My，下一次你去藏起来，我来找你吧！”Sherlock突然兴致盎然地建议，脑袋瓜里又是一连串怪诞的点子。

 

“这可不有趣，亲爱的弟弟。”Mycroft暗暗地想：“虽然到最后你一定会哭着认输，但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躲起来，我会一直看着你，小笨蛋。”

 

外头粗声粗气地命令把Mycroft飘渺的思维拉了回来，他握紧Sherlock的手，跟着双手平举的Tom走出了房间。一个士兵迎了上来，抬起枪托，狠狠地撞了一下Tom的腹部，Tom踉跄半步，没发出一点声音，便被两个人架起胳膊按到了墙面上，搜走了他的枪。

 

领头的士兵拿着Tom的手枪查看了一番：“这是军用枪？你属哪个部队？编号多少？”

 

Tom一侧的脸颊贴着墙壁，颧骨上被撞起了一块淤青，他却是没有痛觉一般：“你还没资格审讯我。”

 

“把他拖进去，和那个警官铐在一起，我去上报长官。”

 

有两个士兵应了一声，将Tom的双手反铐在身后，一尾蜂针刺来，燎了一下他的后颈皮，Tom打了个颤，还来不及咒骂，双目便失去了神采，身子随即沉沉地倒在了地上。

 

“你们……”那个士兵指了指Mycroft：“下去医院门口集合。”

 

棘鲨队刚驱走了一批探视者，玻溪医院四周顿时冷清一片，一群孩子被要求有序排列，一个一个检验了体温和眼白，才让上一辆军用汽车，上校认真地对比着他们的信息，确保每个孩子没有特殊病症。为了杜绝意外，他们会被送出白兰区，抵达军方管辖的安全基地以得到更专业的医学庇护，这是Johnson答应毁掉玻溪医院的唯一条件。

 

日头偏沉而下，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很长，显得单薄而惨淡。Sherlock紧紧跟着哥哥，他冷漠地注视着那些模糊陌生的面孔，被他们额头下的两只空幽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，胸腔里涨起一阵难言的惆怅，他突然很想家，也想起了Mummy和小阁楼里那道视野极好的小窗，后来他和Mycroft在那摆了一盆娇嫩的紫色风铃草。

 

“人数对不上，这两个孩子不是玻溪医院的病人。”一个士兵拿着本名册，皱着眉头又翻看了一遍：“你们从哪里来的？”

 

“我们遇到了车祸，不得已才在此逗留，先生。” Mycroft配合地回答他。

 

士兵查看了Mycroft和Sherlock做的血检报告，确定他们体征正常，没有被感染，但指令上只能有十四名孩童被带走，谁也无权决定多余的人数去留和承担可能的未知风险。这事自然就呈到了上校那里，由于根本没有时间获得指挥部的批示，上校并没有打算让Mycroft他们离开，他当即下了指令，让人把Mycroft和Sherlock“暂时”安顿在医院。

 

明知留在医院就是绝路，Mycroft却没有直接挑穿上校的推辞，他只是阴沉着脸，两片干燥的唇绷成一条僵直的线。Sherlock仰头望着他，朝他伸来一双细嫩的胳膊，Mycroft弯下腰，搂着弟弟的身子把他抱了起来，他故意放慢了行走的动作，果然，棘鲨队的上校立刻喊住了他：

 

“你们……姓Holmes?”

 

他的眼光多次扫过Sherlock手腕上的绷带，他认得那个图案，军情处的一个脾气古怪的主导者，被称为拥有超凡才智的Holmes，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总是违逆场合的穿搭和天才的密码解构能力。他突然有了些顾忌，焦虑地等着Mycroft的回答。

 

“是的。”

 

虽然那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，上校却从他的态度中看到老成的从容，那是源自肺腑的自信，充满着旁人不得不忌惮几分的骄傲。他突然有点厌恶这些姓Holmes的人……

他唤来驾车的士兵：“让那个年龄小的上车。”

 

士兵响声答应，就要过来抱走Mycroft怀里的Sherlock，Sherlock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，满是卷毛的脑袋拼命往Mycroft的颈子边蹭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，喉咙里不安地发出细微的呜咽。

 

Mycroft安慰地轻轻拍着幼弟的后背，他加重了一下手臂的力道，然后放松，好让那个士兵顺利地抱走他视如珍宝的弟弟：“别怕，Sher。”他小声温柔地在幼弟的耳边说道，然后彻底地放开了握住他胳膊的手。

 

Sherlock不可置信地看着哥哥，他真的生气了，他既愤怒又委屈，从未有过的惊慌肆无忌惮地碾压着他的胸口，他努力地朝Mycroft大喊，发出的声音却弱小得可怜：

 

“你为什么总是离我远远的？”

 

Mycroft不忍去看弟弟失望至极的表情，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分别，他突然意识到从前他忙于天文馆的作业而忽略Sherlock 的那种竟不违和的心安理得由何而来，那仅仅是Sherlock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要离他那么远。

 

他想告诉Sherlock他也不能失去他，他一直真正地关心着他，但他咽下了所有真切的话，因为理智告诉他，即使分别是暂时的，重逢也未必有期，他不想再徒增伤感。

 

Mycroft的沉默让Sherlock一开始就放弃了挣扎，他乖顺地让那个士兵把他放上车，他的眼光一直固定在哥哥站立的方向，直到被封闭的车窗隔绝。他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，闭紧了快要流出泪珠的眼睛。

 

要到自由之海搏击巨浪的Sherlock船长从来不会哭！